六角门生

【叶王】永久的青年

小短文,过过手瘾

老叶帮老王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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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中人称我俩为密友,所谓圈子,谈不上权威,不过挂得某某协会几字做衬尾,赚的也仅仅是稿费和噱头。


七八年前,我俩还没彼此熟稔到可以理直气壮,互揭老底的地步。那时候,方士谦也还没撂担子不干,嚷嚷着要自立门户,管着一帮写言情的小姑娘小伙子,自知撑不了长久,靠着王杰希的几部严肃文学拉拉口碑和脸面。


这帮孩子少年心性儿高,一篇篇故事都跟在蜜糖罐子里涮过一样,能把人给活活腻死。由着年轻,脸红都没几次,得,就连男女主拉拉小手的场景都得靠想象跟意淫。方士谦不知道是被撩拨了哪根神经,也跟着一起胡闹。将这一篇篇没头没尾的言情故事装订成册,署上不知道磨了王杰希多久的推荐,按网上的消息来看,印了好几万册,想来不虚,就我家附近那小书店,闲时溜达进去,都与此书有过几面之缘。老板娘眉开眼笑地见着一摞脱了销,我猜大概还有一摞被柜台的男人锁进了女老板身后的储物柜里,时间一长,陈年腐事的味道便能溢出来了。


每次跟王杰希提及他们,他总能破天荒地笑出两声来,真实的令人咂舌,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那帮熊孩子做的傻事。他不主动提及,我也就不拐着弯儿地问,以免被嫌弃是酒足饭饱思淫欲,时间一长,我倒没那个心思去挂念他们几个了,网上关于他们的消息少之又少,果然,方士谦还是只捧红了王杰希一个。几年时间,这帮人聚了散,散了又聚,欢声笑语,又泪眼婆娑,到是应了徐志摩的诗歌。


这帮孩子真吃散伙饭的时候,王杰希没来,方士谦打了个电话招呼我,让我来活跃活跃气氛,不好拒绝,就在去饭店的路上顺路买了个大富翁,想着小孩子大概就喜欢玩儿这个,拼了四五根年轻人觉得特时髦的波板糖,一路上赶得火急火燎。不过这帮孩子倒好,自打我刚进包间门,一口一个叶修跟使唤仆人似的,方士谦笑的花枝乱颤,指不定在心里盘算什么鬼主意。我没有停止与他们断续的谈话,因为明日便要各奔东西。饭后方士谦带着他们继续胡闹,我也算光荣完成使命,搪塞了个理由得以脱身,回家路上给王杰希打了电话,想问问他为什么今天没来,才知道他也醉得不轻。


王杰希转写严肃文学之前和那几个孩子没什么两样,不过他想法挺好,每写一个小短篇,各种梗就在我的朋友圈里被诸位女性好友轮奸。在下跪车祸堕胎满天飞的时候,王杰希已经会用落地窗和后背拥吻这样的字眼了,注意到报亭杂志上有关他的采访,才知道他已经有了些人气。不过他那时候,写纯爱又太寡淡,写都市又显得太过稚嫩,息手了两年多,一本书没出,连个短篇都没。我在QQ上敲他,调侃他再过两年恐怕得手生,粉丝估计全被拐跑,他三个字回复过来,“没关系。”然后我明白了,他或许真的想要改变。


后事我也无需再提,王杰希的人生无异于一本低俗小说,再清冷的装定也无法掩盖他玛丽苏的本质,改变风格很成功,拿了几个奖,被一堆好友花式吹,他自己也挺满意的,眼里盛满笑意,就像盛夏街头的车厘子,无法形容,总之看上去相当动人。


他新书签售会开到南京时,我正伙着一帮子人在酒吧里文明地吹瓶子。我没打电话问他,他自然也不知道,估计以为我在哪个胡同巷子里躲懒儿。事实上,我并不想对别人留下如此邋遢懒散的形象,奈何规避不得,只好叫嚣着作家体内的一点浪漫细胞作为掩饰。

“你就是嫌麻烦。”王杰希一句话拆穿我,不给我留一丁点情面,实在小气。


在南京那时候我没告诉他,城南有场淅沥的小雨,我刚出酒吧闯了个正着,折回去实在是负了这方天的好意,便学着朱自清的情调在这毛毛雨中踱步。城北如何,我尚不得知。搭了辆出租车,报了城北的某家图书馆,窗外的雨有愈发大的趋势,车里一股子南方固有的潮味儿,那没被顶大的太阳烘烤过,就这点不好。那雨像是能故意敲出些旋律来,兴致上来了,递给司机小哥一根一品梅。他接下,别在耳朵旁,侧着脸给我个笑,脚下的油门踩得又快了些。到图书馆的时候,王杰希的签售已经差不多了。隔着图书馆的玻璃,我拿出手机来发短信给他。


[签售怎么样]

[还行,有几个姑娘特闹腾]

[没你这样说自家人的]


那玻璃没能把他脸上的笑意模糊到哪儿去。我转身,想着去最近的公共汽车站乘巴士。


他心中总是住着乌托邦的。


王杰希托我为这本书写序的时候,是打了国际漫游来交代的。我实在不愿回想他的语气,理直气壮的跟我小学班主任将错题还死不承认时一模一样。我问他在哪儿,他报了池袋的名字。我调笑他大概下本书想写个旅游专题吧。他把修改的七七八八的文档发给我,让我读读找找灵感。不过我算是没听他的话,东写西写没个正点。


池袋的天空很干净,和北京的不一样。王杰希在画面里笑得像个没见过雪的南方孩子。但他不是的。他有安稳平和的余生,可偏偏要去流荡。他有可供挥霍的资本,却偏偏像个七八十年代闹饥荒时的父辈。他总是这样,我和他在一起时不轻松,话题总是呆板又无趣。他偶尔提起自己的青年时代,他称呼那为年轻的岁月,我就笑他老气横秋。他摇头,我就笑得更大声。之后就是长久的缄默无语。


我知道这是某种名为价值观的东西在作祟,或许王杰希想着做出改变,之前或许是为了他的读者,为了方士谦那帮小家伙们。不过当他提着行李装备启程,我知道他的青年时代正在回轨。我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能给他,我也不想做出任何挽留的卑微姿态,他就算在外面,在那些我连名字都不甚了解的街头度过余生也罢。我只有一句


去吧,去寻找你的青年时代。


致我永远年轻的王杰希先生。



                                                                                           叶修

                                                                                           6.30 于北京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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