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门生

【叶王】 虎鲸

老王小叶,穷人过日子

瞎写,还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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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杰希很少会再记起北京。他打小多梦,却如何也梦不见这座城市。没有拥堵的二环路,也没有豆汁儿和城隍庙,甚至北京申奥成功乃至多年以后,他连鸟巢和水立方都没梦见过。后来有关这里的记忆仅仅是个辽远的北方城市所固有的姿态,苛刻而又沉默,一副连广场舞大妈都无法调剂的面孔。尔后这种轮廓愈发的模模糊糊,王杰希也仅能从那台破烂的十二寸彩电里得知他的近况,不过这样的机会抑或是心愿,总是不常有的。

 

十八岁的王杰希没有遂王父王母的愿对这座城市抱有任何程度的情结,他如同迷途上一往无前的勇士,连离开的时候都相当决绝。那之后,他来到了巴黎,他对这里的一切着迷,尽管谩骂声和赞颂曲一样响彻每一条狭窄的巷道,此起彼伏的。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加入第一阵营,和那些落魄的穷鬼们一起大骂万恶的资本主义。可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热爱那阳光普照下的金色大道,那是北京不曾带给他的风景。印象中,北京只活在夜里,所有显著地挂在身上的标签,摇滚青年,北漂,乃至庄重严肃的人民大会堂,都一定程度上包含着令人敬畏的因素,这里的很多东西没能来得及拿到台面上高谈阔论。好比街角,撸串儿,独具特色的夜幕。在它们成为民谣当中的高频词汇后,王杰希觉得自己引以为傲隐藏多年的秘密仿佛已昭然若揭。所以他从不刻意的去听民谣,也不再喜欢北京。

 

到巴黎后的十一年,他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也许应该说从第一年起,这里就成为了他的立足之地。巴黎十一区,对面是他后来所结交的多数朋友都梦寐以求的富人区,中间隔着一条塞纳河,实在是有些牛郎织女不能相会的时代幽默感。王杰希在前来的路上怀揣远大理想,不过十一年的打拼让他认清一个事实:即便认为自己相当有政治才能,也不要随意妄想能坐在凡尔赛宫里吹空调和享受酒水。世间总是这样强人所难。

 

就在他快要遗忘北京的时候,叶修又将这种可能性重新带回给他,他将此归结于生活所赋予的某种名为怀旧的高尚情怀,而叶修则是将其物化的引索。叶修的到来很突然,他宛若一只狸鼠随意冲撞,结果不小心闯进了王杰希的厨房。就在那一天,王杰希很清楚,隔壁有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敲开他的门,一脸热情地向他介绍这位新来的亚裔朋友。叶修那双下垂眼弯了弯,伸出右手给他来了个give me five 的姿势。王杰希一分神,瞥见叶修身后那扇他很久都没打扫过的玻璃窗子,他能清楚地描绘起那被火烧云拖曳着的青天,是怎样缓缓的攀附上电线杆子。叶修就这样闯进他的生活,用那特有的二十多岁的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和声音,将一个崭新的北京统统带还给他。

 

王杰希很好的担任起房东的任务,他每日为叶修提供羊角面包,尽管相当实惠,可他对那玩意儿提不上什么好感。在叶修两手空空的闯入他的生活之前,他还有些富余的存款邀上几位熟识的朋友去离家不远的中菜馆爆炒两个小菜,老板是个大胡子,英语说的一板一眼,就总带着点川西的味道,人倒和善,总搭他们几瓶啤酒。不过这样的日子总归是一去不复返了。叶修老是嚷嚷着要改善伙食,却又在王杰希再次递给他羊角面包时不满意地瘪瘪嘴,总还是噤了声。他们的对话大都离不开这两句

 

[大眼儿,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叶修靠在椅背上,晃得整张椅子嘎吱嘎吱响。

他总是抬头,不过迎接他的不是天空,而是沉默的天花板。他现在的状态跟王杰希头一年到巴黎的时候差不多,处处显出一种颓废感。不过是无所作为而已。

 

[没大没小的。]

 

王杰希实际上没话来回答他,却又怕这样的生活真的把他眼底的那点光给磨没了。

 

叶修后来找到一些能让自己提起兴趣的东西,读海明威,以及从王杰希的手机里下载电台司令的音乐作品。就这样,他很快又觉得人生充满希望。他付出了精力阅读文字,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听这些异国他乡的语言,他想,这或许就是幼年时想要追逐的生活。他没有放弃自己的社交网站,总是发些不同的照片来诠释他目前的生活,以往的那些好友们在留言框里排着队问候他,他无聊时就一个一个回复过去

 

[流浪着呢,遇到了好人,管吃管住]

 

 

02

 

叶修省了两天的伙食费,最终还是入手了电台司令被外媒誉为是“炒冷饭”的杰作,如同所有虔诚的摇滚信徒一样,王杰希以为他是真信了滚石的鬼话,等着这张CD升值,哪天挂交易网站上,卖出个好价钱来,改善改善伙食,说不定还能泡回隔壁的那位金发碧眼。不过叶修本人对此持无所谓态度,并且事实上,他只是一名极不显眼的,对任何新鲜事物都抱有突发热爱的普通公民。不久前他还大肆宣扬自己是海明威狂热的粉丝,那让他急切地想要在这座城市里有所作为,奈何无果。巴黎的言语里永远都带有欺骗性,叶修曾用“套路十足的一等渣男”对其冠以评价。那是当他义无反顾的来到这座城市,在埃菲尔铁塔下驻足良久时明白的道理。

 

流浪并非一件易事。

 

他的住处离埃菲尔铁塔不远,就在十一区,隔着一条明朗的塞纳河,是个逗小姑娘的好去处,河畔的泊船与落日总是宽慰人心的良剂。叶修知道,国内的英语教科书总是有意无意地拉低这里的节奏,试图营造一番意蕴舒缓的旅游胜地的俗气模样,他本人未曾亲身体验这里的生活之前,也的确对此颇具向往之情,实在是正中编书者的下怀。自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拾起孩童独有的天真,认为巴黎是座包容度极高的城市,愿意对每一位对生活充满热忱亦或是满腹牢骚无处纾解的来客敞开怀抱。不过当他住进贫民区,得靠廉价的罐装啤酒度过盛夏时,才知道连走上香榭丽舍大道,都已是极为奢侈。

 

巴黎没能看得起他。

 

即便是在如此温和气候的烘焙下,他也从未膨胀成一个造型姣好的纸杯蛋糕。人情味儿总将这里的温度拔高,潮湿的雨总将人浇灌的一无是处。

 

他开始明白,流浪从来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的确如此,他跟林微因是一个德行,不过这位才女比他更有自知之明。

 

在亲眼目睹叶修躺尸一般等待快递的惨象后,王杰希难得地萌生出施发善心的意愿,从锁着的柜子里清了把零钱,顺带着招了叶修的魂儿,决定带他去中菜馆儿改善改善伙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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